第4章 两位女士 (第2/2页)
“理发?那你还要多久?”
“到了到了,你们在哪呢?可以出来了,我们进停车场了,地面。”
“东门。”
“高儿,东门。”,他指挥小高。
车子在东门广场靠边停下,他从后座下来,拾掇的人模狗样的,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来接她们手上的东西。
“妈,您来啦。”,他打了声招呼。
“嗯。刚理的头发?”
“啊?”,他愣了一愣,又马上说:“啊,是,所以耽搁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挺好,理的很精神!”,丈母娘嘴角微翘,笑容温和且端庄。
他看了周黛一眼,不明所以,实在摸不透岳母的心思。
“我妈夸你呢。”,周黛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就在她爸妈面前能装。
***
两辆车,几乎是一前一后进的门,前面的是李瀚哲开的,后面的是赵师傅开的。
进了院子,婆婆和管家已经站在门厅候着了。
周黛她(他)们一下车,两人就迎上来,管家接去了李瀚哲手上的东西。
婆婆满面笑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迎上来热情的握住亲家母的手,“你看你,来得这么突然,家里都没准备,进屋,快进屋。”
“周书记没来吗?”,李瀚哲他爸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高声问了一句。
戴秀云转过身去,和面对亲家母时的笑容略有不同,敛了几分,更像是一副职业标准的微笑,“他没来,还有,亲家公,周成海更喜欢您喊他名字,我也一样。”
“呵呵,官民有别嘛!”
“我们也算不得什么官,和您认识的那些领导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哎呀,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进屋,进屋说。”,李母插话进来,她没读过多少书,但为人勤劳朴实,看着不像一位贵妇人,处事却非常周全,李父能有今天的成就,她是居功至伟的。
戴秀云看出来了,李瀚哲的父亲现在是对他(她)们有意见了。
一行人进了屋,大厅的方桌大几上已经备好了果饮茶点,李母硬拉着亲家母坐在主位上,“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是,我也很高兴。”,李父在侧方沙发上坐下来说,“就是亲家公没来,没人陪我喝酒了。”
“您身体现在恢复的还好吧?”,周母问候了一句。
“好了,没事了。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儿都不算事。”
“越说越没谱了!”,李母从旁轻声嗔怪了一声。
戴秀云微微一笑,“康复了就好,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舅舅是老中医,什么时候你们去我们那,我去把他接过来,都把把脉,开个方子。周黛她爸年轻时不是出过事嘛,有段时间总说上不来气,我们医院里的专家也看了不少,最后还是我舅舅的几剂药下去就好了。”
“这么厉害,那老爷子能看别的吗?”
“看什么?”
“不孕不育的,男性的,给我们家李瀚哲看看。”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李母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说。
李父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我以为亲家公也来呢,匆匆赶回来,结果他还没空来,忙,都忙,我也忙,那你们先聊着,我先上楼了,没办法啊,儿子不中用,能怪谁呢?”,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人就这样。”,李母罩上周母的手,拍了拍,“喝茶,喝茶。”
“不能怪亲家公,我这次来,就是来道歉的。”,戴秀云忽然站起了身,当着小辈和门边侍奉着佣人的面,恭恭敬敬的给亲家母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你看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李母连忙起身扶她。
“我没有把周黛教育好,所以我得来道歉。”,说完又对女儿以命令的口吻说:“周黛,给你婆婆敬茶。”
周黛不动。
“你妈怎么了?”,李瀚哲凑近周黛,在她耳边小声且快速的嘀咕一句。
“还不都是因为你。”,周黛目视前方,咬着后槽牙回了一句。
“周黛,我让你给婆婆敬茶。”,母亲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周黛害怕了,走上前端起婆婆的茶碗,双手举起来,“妈,您喝茶。”
“好,好。”,婆婆接了,接完对亲家母说:“你看你,干嘛这么说孩子,是我不好,我不该发那张照片给你。但是,但是瀚哲这孩子,我们也说不听,”,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是我们不好,黛黛不好,”,周母连忙说,伸手去拿纸巾,女婿已经眼疾手快的将纸巾带盒一起递上来了。
戴秀云抽了几张递给李母,李母边擦眼泪边说:“小哲啊,你真是不懂事,你爸的身体哪是看着那么好呢?他只是犟,不说。你也犟,你们爷俩都一个样,但他总归是你爸,你总是气他,你说你要把他气死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那不还是因为他总骂我?”
做母亲的不应声,只是继续擦眼泪……
“哎呀,行了行了,黛黛妈还在这呢,别哭了,我道歉,我去跟他道歉还不行吗?”
“黛黛妈,我都不怕你笑话,你看看,他就是这样的,不怪黛黛生气。他要是有黛黛一半省心,我都烧高香了!”
“演过了哈!”,做儿子的说了一声。
“你别说话。”,周黛踢了李瀚哲一脚。
周母抚着李母的背,“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按说孩子们的事我们做大人的就不该操这些心,他(她)们都早过了十八岁了,可哪个又让人省心呢?小哲已经很好了,不好的是我们家周黛。”
“听见没,不好的是你。”,李瀚哲给了周黛这样一个眼神。
“250!”,周黛白了他一眼。
“但是,”,婆婆总算停止了抹眼泪,“但是,我们家小哲其实是很孝顺的,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他还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很好的。不听话他爸的责任很大,他老是批评孩子,老是说他这不行那不行,亲家母,你说他哪不行呢?”
“呃,小哲很好,都很好!”
“其实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能明白,他就想证明给他爸看,他也是能干成一些事的,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人们只看重成功的,不看重失败的,成功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失败的人做什么就都是错的,可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呢?我们活到这个岁数,吃了多少苦啊?瀚哲他爸,四十三岁事业才小有所成,在那之前,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我是在工地上的集装箱宿舍里把小哲生出来的,我坐月子的时候鸡蛋都吃不起,他爸为了让我们娘俩不再受苦,下了工就捡废料卖,后来还因为这个事被开除了,那废料也没说不能卖啊,后来才知道是项目经理才能卖的。也就是那时候,他爸觉得鸡蛋买不起,就买了两只鸡崽,喂大家伙儿的剩饭剩菜,等他那两只鸡能下蛋了,我早出月子了,你说他傻不傻?我们也在别的工地上干活了,搬家的时候他最宝贝的除了他儿子就是那两只鸡了,后来鸡养的不错,蛋下的不少,就在工地上卖,还卖的不错,呵呵,都是天意啊,他发现他养鸡很有天赋,小哲两岁半的时候,我们都不干工地了,回老家乡下去养鸡,鸡养的不错,蛋也生的不错,最后才发现卖不出去,外面养鸡卖蛋的太多了!蛋卖不出去就会坏,鸡又要吃粮食,贷款还要还,那段时间我们那个难啊,苦啊,只有小哲啥也不知道,每天疯淘疯淘的,有一天在山上跑,被蛇咬了,他爸胆子也大,吸完毒血找了棵草药嚼了给他敷了,完事儿爷俩还把蛇烤了吃了,真是什么都敢吃,我是后来给小哲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的,追问下才知道的。他爸忽然想着挖药草,挖着挖着就想到了自己种,后面又想到了养蛇,养蜈蚣蝎子,种灵芝……我们就是这么一点点把公司做起来的,最开始雇不起人,翻地种地,浇粪除草都是我们俩干的,有一次小哲还犯了次揠苗助长的错误,他爸为此把他一顿胖揍,他从小就是个惹祸精,但这孩子说到底品质不坏。”,婆婆回忆着过往,脸上浮现出一些梦幻般的光彩,可当她收敛心神,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再苦的日子,我也陪他走过来了,倒是有钱了,却过不好了!”
周黛,周母,连同李瀚哲在内,都听出了她这句话的玄外之音,只是她(他)们的感悟各不相同罢了,本也是该各不相同的。
“晚上一起吃晚饭哈。”,李母说着,起了身:“走,亲家母,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菜园儿,对了,我这后山上,也养着不少活物呢!”
“好。”
两位母亲离开了大厅。
周黛和李瀚哲互相看看,周黛忽然说:“你到底哪不行?”
“你也跟着胡说八道,我哪不行了?”
“那我怎么还不下蛋?”
“你这个月在家几天?”
“行的一次就行。”
“那我不行,满意了?”
“又生气了,玩笑都不能开,幼稚!”
“你给我等着,晚上叫你哭。”
周黛撇撇嘴,“喂,你不准备上去跟你爸聊聊吗?”
李瀚哲往楼上看了一眼,“晚点吧,晚点再说。”
“你看看你那个怂样!”
“你不怂?不怂怕你妈怕的溜溜的,我爸比你妈好搞定多了。”
“你妈才最难搞!”
“对付老头子我办法多的是,晚上我陪他喝点,他喝不过我。”
周黛挑挑眉,“下周开始忌酒,我也忌,我看光靠顺其自然是不行了,得计划生产了。”
“要不去旅游吧,带爸妈们一起去。”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