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见犹怜小公主 (第2/2页)
“有了王妃,哪还会记得妹妹啊?”赵谰见了他,一句招呼也没打,丢下这句有些酸酸的话径直走过去和两个小公主玩闹了。
赵谦一下变了脸色,喊了声:“谰儿,谰儿!”
赵谰头也不回,装作没听到。赵珩见状颇为不解,这二人平日里不是关系最好的吗,好心提醒她:“你哥喊你呢。”
“关你什么事!”赵谰斥他,“管好你自己!”
赵珩被这莫名其妙地一句吼吓了一大跳:“你今日发的什么疯?”
三个娘娘才不管这些,早都习惯了,两个小公主却担心极了,握着赵谰的手问姐姐怎么了。见赵谰还要发作,赵谚忙出言制止:“行了,都多大了,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吵什么呢?”
容枝意在一旁乐呵呵看戏,赵珩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通依旧不知错在何处,退出来问她赵谰到底怎的了。容枝意勾勾他手:“她难受着呢,你少说她,让着她一些罢。”从前赵谦只对她一人好,如今硬生生多了一人,心思还全去了旁人那里,难免要闹些小情绪。
不一会儿张雨薇、唐可儿一块儿来了,皇后宣了两人上前好一番打量,面露欣慰:“甚好,甚好…这两个孩子的眼光可真是随了他们阿爷。”
容枝意倚着赵珩站着,听了这话笑道:“姨母,您这是在夸姨父还是夸您自个啊?”
众人笑起来,皇后嗔她一眼:“小点声儿,看破不说破!白引得人家笑话我!”
又唤了身边的扶柳姑姑上前,从她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一个镯子:“这个镯子,是阿谦他阿娘的遗物,一直放在我这儿,如今该交由你保管了。”
张雨薇看了眼赵谦,赵谦朝她点点头:“收下吧,该是你的了。”这才接过镯子道谢。
给唐可儿的是一支金簪:“这是我怀阿谚时戴的金簪,是昭懿皇后所赐,寓意极好。可如今年岁大了,这种年轻的样式实在戴不了了,与你正好相配,就送给你做年礼吧。”
除去皇后,徐淑妃和郢王妃也有礼,各自赏了锦华缎后,皇后就道:“行了,下去吧,你们也许久未见了,趁此机会好好聊聊吧,就别跟我们三个老婆子处在一块儿了。瞧意儿,早跟个没骨头的似的黏在人家身上了!”
容枝意探出脑袋:“姨母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老婆子,您三位是天仙下凡,若不是您只顾着两个儿媳忘了我,意儿早就带着昀升一块儿,巴巴的凑上前找您和两位娘娘要年礼了!”
皇后大笑:“你们瞧瞧她这嘴!说来说去还是在怪咱们没给她送年礼!”
哪能真少了她的礼呢,不过是和赵谰一块儿送罢了。因还有旁人在,皇后和淑妃送的与她们都差不多,倒是郢王妃格外大方,给了二人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不少,种类繁杂到容枝意眼花缭乱。她欣喜之余也不忘道谢:“多谢娘娘,祝娘娘新春吉乐,诸事皆宜!”
郢王妃笑得乐呵:“诶,还喊娘娘呢?该改口了!”
容枝意还未开口,皇后怒声制止了:“不准喊!哪有没过门就改口的!”
郢王妃懒得与她争辩,握着容枝意的手不肯松:“别理你姨母,她就是嫉妒我,这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白白给我做了女儿!可谁叫我儿争气呢?”
容枝意怕她二人又要吵起来,忙转移话题:“意儿给娘娘们也备了年礼,轻云,快去拿来!”
正是她给各家小娘子们备的那份,又多添置了些旁的,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她亲手所作,礼轻情意重啊。
郢王妃格外开心,抱着那酒罐子爱不释手,简直恨不得当场开了罐子品一品,连连夸赵珩给自己找了个好儿媳。
赵谰还因为赵谦的事耿耿于怀,在那儿陪着两个小公主一块儿站着。容枝意下去时见唐可儿和赵谚聊得起劲儿,一会儿撒娇一会儿闹小脾气的,有说不完的话,便不去打扰他们了。再反观另一边,赵谦愁眉苦脸地在与张雨薇倾衷肠,赵珩这会会儿子在跟旁的几位郡王和世子们闲聊,便想着去多陪陪赵谰好了。
“谰儿过了年就要及笄,姨父该为你挑驸马了吧?哥哥们定然舍不得你出嫁。”
赵谰不屑:“他们才不会舍不得我呢,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巴不得我早早嫁出去,省的在他们面前碍眼。”
“怎会呢?他们是恨不得你一辈子不嫁,无忧无虑地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就算各自婚娶,但最疼爱的也还是你呀。”
“表姐就别安慰我了,今日三表哥分明答应我,要早些进宫教我青山剑法第八式,我都等他半日了,竟眼下才来,分明是忘了。”赵谰垂眸,意志都消沉了些许,“再说,往日我一闹脾气,三哥哥立马就会来哄我的,今日都这样久了还没来,堂哥都多少问了一句,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谁说没表示的?”容枝意朝她身后扬眉,“这不就来了?”
是赵谦带着张雨薇一块儿过来了,赵谰撇撇嘴,仍旧有些气恼,只想着张雨薇那福身:“见过嫂嫂。”
“殿下使不得,”张雨薇忙扶起她,“该我向您行礼才是。”她礼数一如既往的周全,回了赵谰的礼:“前些日偶然得了一掌好皮子,想起阿谦一直惦记着您的马鞭坏了,特意找工匠做了根新的,凑巧今日带来,给您做年礼。”
容枝意在一旁助攻:“果然是好皮子,谰儿正愁寻不到称手的马鞭呢,多亏有哥哥嫂嫂惦记着。”
赵谰的脸色好看了些,她本就没有生张雨薇的气,见她主动示好,立马漾出个好看的笑容:“多谢嫂嫂,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嫂嫂也就别喊我殿下了,跟表姐一样喊我谰儿吧。”
张雨薇点头应是,见气氛已有所缓和,将马鞭交到了赵谰身边宫女的手中,又朝赵谦使了眼色,赵谦会意忙站了出来:“谰儿,抱歉,我知道你今日恼我进宫晚了,没兑现与你的承诺,但我是有原因的。”
赵谰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容枝意推她上前,赵谦从身后接过一个食盒:“上回你说想念北城门附近那家临吉食肆的樱桃饆饠,可他家关了门吃不到。我便派人去寻,昨日终于寻得了店家的学徒,说是店家回乡养老才闭了门。上午时我便特意请他再做一次饆饠,所以来得才晚了。”
赵谦拎着食盒半日了,赵谰这才抬眸看了眼,可依旧不为所动,张雨薇又在一旁解释:“原本想请人做一回饆饠也不难,但阿谦怕你往后想念了却有吃不到,那学徒又学艺不精,只好求着人家将秘方传授于他,又亲自跟着他照步骤学了一回,这才耽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皆屏气凝神等着赵谰开口,哪曾想等着等着,竟等到她鼻子一抽哭了出来:“我是怕三哥哥有了嫂嫂,以后就不陪我玩了…”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嘉平公主衣乍然一哭,谁能不被吓一跳啊?说到底尚未及笄,还是小孩儿心性,容枝意搂着她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三表哥不会不跟你玩的。”
赵珩听到动静就赶来了:“哥哥们疼你还来不及,怎会不要你?不哭了谰儿,都是堂哥的错,堂哥方才说错话了。”
赵谦更是心碎了一地,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安慰,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两个小公主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前一后推搡着要去找皇后与淑妃。皇后一听赵谰哭了也吓得不轻,她打小就倔,从不轻易在人前哭的,更何况今日人这样多,老远跑来查看究竟出了何事,就见赵谚已经抱着赵谰安慰。
“罢了,”淑妃颇为欣慰,“孩子们都大了,哪还用咱们操心。”
皇后点点头,见到这场面竟眼里泛着泪光:“谰儿自幼不叫人省心,好在有两个哥哥一直陪着,看这情形,等我百年之后,也可以放心了。”
郢王妃瞪她:“好端端的提这事儿做什么?咱们自是要好好活着,亲眼瞧见这些孩子们都儿孙满堂才好。”
赵谰那头像是积压良久,彻底释放了一回,里三圈外三圈都围着说话的人,竟都无半点用处,俨然是欲哭欲烈了。
赵谚肩头衣裳被她哭湿了一大片,容枝意手抚着她脊背安慰:“好妹妹快别哭了,不是才说今日妆容上的好吗,这一哭,妆都要哭坏了。”
“妆容事小,殿下这样哭,仔细眼睛。”唐可儿和张雨薇在一旁好说歹说,倒是往日最能安慰她的赵谦心急如焚,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谁人把朕的公主弄哭了啊?”圣人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他本在与几位兄弟与臣子议事,是赵谊与赵诺跑去请他,他听后十万火急跑了过来。
“怎的了这是?来,让阿爷看看。”众人给他让了个道行礼,圣人向来最疼爱的便是她,眼下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大步迈进里头又是擦泪又是宽慰:“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跟阿爷说,阿爷赐他死罪!”
众人吓了一大跳,赵谦慌忙跪下正要开口,却被赵谚打断:“儿臣身为长兄,没有照看好弟妹,求阿爷责罚。”这一跪,叫周围几圈的人都跪了地,都说是自己有错。
赵谰总算是停下来了,从圣人怀抱里退了出来,跪地啜泣:“不关大家的事,阿爷快让他们起来。”
圣人不依,似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那是怎的了?何事能叫你哭得如此伤心?”
这事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起来还有些难以启齿,但赵谰不得不实话实说:“是我不好,见哥哥们都有了嫂嫂,怕他们日后就忘了我。哥哥们就说不会,说会一辈子疼我,一时没忍住,就失态了,阿爷快让大家起来吧。”
这样我见犹怜,这样楚楚动人,任谁见了都要心软几分,圣人扶她起来,再次替她抹去泪水:“怎会有人不疼你呢?谰儿多想了。”
“都起来吧,今日是除夕,跪在这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花花起了一大片,皇后在后头站了许久,这才上前道:“行了,把泪擦了,前头快开席了,去重新施个妆。你是大瑒的公主,没有人不敬你爱你,今日这么多人,别叫底下人看了笑话了。”
这回是真的把眼泪抹干净了,赵谰点头正要退下,突然有一人声道:“还是父皇有法子,从前总听人说谰儿最听大哥与三弟的话,今日哭成这样,大哥与三弟都束手无策,父皇一来便轻而易举解决了。”
说话之人是赵诚,容枝意这才看见他自始至终都站在圣人身旁,是跟他一块儿来的。这话是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大单纯,好似在说赵谰装哭似的.
她正想反驳一二,赵珩忽而牵了她的手,是在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原就是我与三弟叫谰儿伤了心,又自责又心疼,有些不知所措,才叫她越哭越凶。这时得见阿爷,心中安定了,自然也就不哭了。”赵谚懒得与他分辨。
“阿爷。”赵谰本都退出去了,听了这话又转头喊了一声,这声换的圣人更心疼了,偏生她那眼睛还哭得又红又肿,显得整个人越发柔弱了。
赵诚还是揣摩错了圣人的心思,他这样的女儿奴,哪里听得见旁的话,眼里只剩满满疼爱与怜惜:“快去吧。意儿陪她去吧,也好再宽慰几句。”
容枝意忙道好,快步跟上赵谰回她的望云殿。除去幼时她被罚跪的那一次,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她在众人面前哭成这样。只想着她许是见到从前只对她好的两个哥哥都要婚娶,怕他们往后顾不上她,心里焦虑,结果赵谦又做了这样的事,一时感动。
二人在妆奁前坐下,容枝意正欲唤人上前,却被赵谰制止,一脸疑惑看去时,赵谰正用水润润的眸子对着她。
“表姐。”她挪了挪凳子,坐得近了些,将头靠在她肩上,伸手抱住了她。
她二人虽是姐妹,常常同榻而眠,但像如今这样,妹妹跟姐姐撒娇,那时从所未有的。
“你这样,倒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容枝意伸手抚她脑袋。
“表姐,从前我常听那些宫女们嚼舌根,说阿兄疼你胜过疼我,说三哥哥跟我最好,也许我二人才是亲兄妹。”
宫中竟还有这样的胡话!容枝意横眉:“哪个贱婢说得?你万不可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听进去。往后若再有人说,便将他拉出去杖责赶出宫去!”
赵谰不以为意,依旧趴在她肩头:“我自是不信的。你看,今日我哭成这样,阿兄还是很在乎的。”
“是啊,你阿兄打心眼里的疼你。虽面上不显,但常常教你人生道理,教你明辨是非对错,对你的疼爱渗透在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里。三哥哥相同又不同,他是明目张胆地偏爱你,陪着你,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越说越懊悔,赵谰抬起头:“我今日这样,才是叫他们伤了心对吗?我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分明两位嫂嫂我都很喜欢的,可是我忍不住,我不想把哥哥分给旁人。”
“我明白,人人都会这样想的,你不用自责。就说小时候你抢我布娃娃,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姨母要生你出来,如果没有你,那阿爷阿娘,姨父姨母和哥哥们,就只会疼我一人了,那些个布娃娃,就都是我的了,”这些女儿家胡乱的小心思,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后来我就不这么觉得了,我愿意把布娃娃都给你,因为,表姐也爱你疼你。”
“表姐…”赵谰听后,骤然抱得更紧了。
容枝意正安抚着,门口又传来赵珩的声音:“谰儿可哭够了?不如先让哥哥们进来吧,这外头冷风吹得人鼻涕直流。”
赵谰破涕为笑:“那看在表姐的份上,便请表姐夫进来吧!”
赵珩迈步进来,见她二人这般依偎着,笑道:“文武百官来了过半,你们姐妹俩倒好,在这暖室里头谈心说笑。”
“自是有话想跟表姐说,堂哥若等得急了,同叔叔婶婶先去就是了,表姐这还没嫁呢,当然同往日一样,与我坐在一块儿。”
“瞧你这话说的,想是不难受了?”赵珩和容枝意对视一眼,“那么,阿谚阿谦,在外头等着呢,叫他们进来罢?”
赵谰从容枝意怀里坐起来:“快请,表姐说得对,我今日这一胡闹,才是真叫哥哥们伤心了。”
赵谚和赵谦很快就进来了,赵谦还提着那食盒,满脸愧疚担忧之色。容枝意拍拍赵谰手,赵谰立马上前,提起裙裾跪下了:“谰儿胡思乱想,白惹了大笑话,叫阿兄和三哥哥伤心了。”
真真是想通了,容枝意站起身走到赵珩身旁。赵谦忙扶她起来:“都是我不好,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也未让人事先知会你一声,才叫你胡思乱想。谰儿,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不关三哥哥的事,是我不好。”
赵珩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说:“行了行了,我看你们人人都没错,是我的错,都是我同谰儿说的青山剑法,也是我帮着阿谦去找那临吉食肆店家,都怨我。”
容枝意恍然大悟:“好啊!原来是你!”
本就是玩笑话,赵珩让着她些,想着吃亏是福,由着她与自己拌上几句嘴,让她高兴高兴,赵谦再说上几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赵谚站在一旁,略显心事重重。
赵谰问他怎的了,他心思沉重看着众人:“我们五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是除去父母之外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不离不弃,互相扶持。”
虽这话有些突兀,但赵谰以为是今日的事引发他感慨,也没有多想,满口应道:“阿兄说的是,往后再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很快有宫人禀报说皇后娘娘派人来请,五人便一道过去了。赵谦赵谰走在最前头,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一路有说有笑。
后面的三人间,气氛却有些不同了。
“阿谚是为着那人今日说的话?”赵珩开口问道,而这人是谁,他们三人心里都清楚。
“他还真是连装都不愿装了,”容枝意也觉得此人实在不耻,“从前还不觉得他如何,如今知晓他背后干的这些事,再听他说话,句句都能觉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昀升,意儿。”赵谚停下脚步,将身边下人都退去一边,面上更是带着无比的郑重。
“来路或许艰难险阻,我会尽全力保你们平安。但世事难料,若有一日我出事,你们不必理会,只管避嫌自保。”他的目光移到赵珩身上,“没了我,你便是长兄,要护好阿谦与谰儿。还有意儿,你既娶了她,定要护好她,若不能求得富贵一生,也要保他们平平安安,我知你有这个能力。”
赵珩愣了愣,容枝意没想过他会说这样一番话,心中有几分气恼:“表哥这话是何意?不管发生再大的变故,意儿都与你共进退,绝不苟活!”
“你这么悲观做什么?事情还未到如此地步,咱们只要好好谋划…”
“世上可曾真有万无一失之事?”赵谚扬声问道,打断了赵珩的话,对面二人纷纷一怔。他低下头,藏去眼中的狠戾:“并非是我悲观,我自然要与他生死相拼,但也必须为你们绸缪。”
“总之,这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只管置身事外装作若无其事。”
“阿谚…”赵珩叹口气,“你叫我如何置身事外?自小到大你做什么我不站在你身边?你以为我不参与,他成事了就能放过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我们便被绑在一条船上,船若是翻了,受伤的岂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