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潘五郎喜得闷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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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容家阖府上下拖着疲惫的步伐和身姿回到了府中。容大郎已为今日午后的事压抑了许久,前脚跨进正厅后脚便要爆发,容茂仁全程提心吊胆着,等待接受他阿爷的责罚,还朝容枝意递去了求救的信号。后者朝她摊摊手,看口型是:自求多福。
“去拿鞭子来。”容向峰转过身在高座上坐下。
容枝意一惊,这是要下狠手!他能打,
果然,朱氏双膝一软,拉着容茂仁扑通跪了地:“阿郎!茂仁知错了,要打要罚,都朝着我来吧!他可是宰辅之才,这几根鞭子下去,日后还如何做官呐!”
这叫一个声泪俱下,容姝那说哭就哭的演技果真是跟她娘学来的。
“你是有错!你大错特错!这么多年要不是你纵着他,能把他纵得这般心高气傲?拿个榜眼了不得了,翅膀硬了,国公府的门第都敢得罪。”容大郎抄起短鞭,指着他,“容茂仁,你知不知道自己如今遭多少人嫉恨?行差踏错一步,这辈子升官都只会是妄想!纵然有宰辅之才,无人赏识无人发掘又有何用?!多少昔日风光无限的状元榜眼在翰林院耗尽一辈子,你就非得步人家后尘?”
容茂仁依旧挺直脊背:“阿爷,茂仁无错。”
“你!你…我朕是要被你给活活气死了,快速速去拿家法来!”容大郎气得胡子都直了,一手扬起鞭子,一手捂着胸口:“我告诉你,你有三错。第一,退一步便可平息的事,你非要闹大,害得咱们容家今日在这么多贵人面前颜面尽失,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第二,你嫡亲妹妹的嫂嫂就是齐国公府的姑娘,你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们,非要争一句歉,人家若对我们有怨恨,自然拿你没法子,可等你妹妹嫁进陈家,保不齐有数不尽的办法拿她出气!第三,你知道如今是什么关头吗?姚妃又生一子,朝堂上拉帮结派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你母亲是武安侯夫人的堂姐妹,你三妹妹是郢王世子妃,今日世子出面给过你台阶,你执拗至此,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硬生生打了人家的脸!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以为咱们容家已经选了与武安侯为伍了?”
一错一鞭,容茂仁单薄的衣衫已被浸透了血痕,朱氏几次三番想要扑在他身上,又被容姝拉开。他头压得极低,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这样数落过了,还当着全家和几个妹妹的面,脸上登时红得都发烫了。
容向峰这人再某些事情上能含糊就含糊,但教育二郎一向是亲力亲为的,可比对从小身子不好由朱氏带大的大郎负责多了。
容枝意看在眼里,正想出来替容茂仁说上几句,照水从外头跑了进来,凑到她耳边:“娘子,五姑娘趁今日举家赴宴,打晕女使逃出去了,跟着的人来报,是去找潘五郎了。”
“这么快?现下在何处?”容枝意虽早就料到了,但也没想到她办事这么雷厉风行,知道他们今日去赴宴,不带犹豫直接打晕女使就躲过看家护卫们逃了。
不过,如此行为,也恰好证明她对这个潘五郎确乃真心实意。
望着后背已有些皮开肉绽的容茂仁,容枝意还在想这事该如何解决才算圆满,没想到容姝急着先跳出来救他二哥哥了:“阿爷阿娘!快别打二哥哥了,大事不好了!!”
平日天天吵个没完,关键时刻倒是牺牲五妹妹来救二哥哥。容向峰见她着急,放下短鞭问询问:“出了何事?”
容姝眼角都沾上眼泪了:“五妹妹趁我们去赴宴,打晕女使逃跑去找潘五郎了!”
“啊??”朱氏吓得不轻,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当真?嬷嬷,速去查看!”
这种事还能有假啊,嬷嬷火急火燎地去了,又跑得满头大汗回来:“郎主、夫人,此事当真啊!那女使,额头肿得有核桃那么大,五姑娘这是下了重手啊!”
朱氏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快!快派人找她去啊!!”
容大郎无力地在圈椅上坐下,一时之间连动家法都忘了,几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大的病弱,老二跟人打架,小四哭得她心烦,小五又不知出去发的什么疯,唯有小六老老实实站在他身旁,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回顾短暂却格外忧烦的一生,手中短鞭也随之落地,容枝意一个眼神,照水便默默将它拾起,揣在怀中拐出去给容茂仁拿药去了。
“快去找啊!全都去找!我看她一个姑娘家能跑到哪儿去!再给我去把金姨娘绑过来,仔仔细细审问审问,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好女儿!”
容枝意支着下巴,看向一言不发的容博仁和小朱氏嫂嫂,忽然发话:“大哥哥这病如何了?”
“尚且还能活,多谢三妹妹关心。”
“那便好。”他这回答惹的容枝意一笑,睁眼看向了立在他身旁的女子。从嫁进来,见到她的第一日起,便没有一次与她的对话超过三句。今岁容家风波不断,都没见过她皱一下的眉。永远都是僵着这一副从不出错、没有任何神情的木头脸,寡言少语,毫无存在感,跟个丫鬟似的站在容博仁或朱氏身侧,如同穿了奇幻话本里的隐身衣。
实在是不简单啊,容枝意打心眼里佩服她。
“今日悦珍嫂嫂也在家中,可有发现五妹妹什么异常啊?”
答话的依旧是容博仁:“悦珍一直在榻边照料我,从未离开半步,去何处发现五妹妹异常?”
容枝意发笑:“方才回府,大哥哥不是说今儿睡了整整一日吗,又怎知大嫂嫂寸步不离?您睁眼睡觉不成?”
“你!咳咳咳…”
眼看容博仁站起又略显疲乏地坐下,容枝意忙起身宽慰:“大哥哥可别动怒啊,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妹妹做出这样的事,大嫂嫂也没必要替她瞒着。”
“三妹妹说的是,我今日的确没出过院门,不知五妹妹究竟出了何事。但母亲将家里交由我,我却疏忽至此,闹得这样的下场,皆是我的不是,若要责罚,我愿一力承担。”朱悦珍朝她微微欠身。
真是好厉害的嘴,两句话,撇开了所有错,又认下了所有错,装的多无辜卑微的,倒让人觉得是她容枝意在兴师问罪了。
“嫂嫂误会了,我先前已说明,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朱氏还是向着自个儿子儿媳多一些:“意儿啊,博仁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照顾起来颇为繁琐,悦珍一人看顾已是不易,照顾不到家中也是情有可原,现下还是快些让人去寻那个死丫头吧,要是晚了,她做出什么丧尽天下的苟且之事,那该如何是好啊!连你的名声也要受影响的,大伯母真是对不住你,对不起泉下有知的弟妹啊!”
开始发癫了?她也配提她阿娘!容枝意冷冷笑了笑:“大伯母,您不必去寻了,自容媱关进院门的第一日起,我便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今日她是如何逃出去的,我一清二楚。”
说罢,容枝意还特意观察了一番容博仁夫妇的神色。
“既如此,”朱氏松了一大口气,眉梢都攀上喜悦了,“那还不快将人绑回来?”
“原来阿姐那日问我,如我是五妹妹会如何做,是这个意思!”容姝恍然。
容枝意拍拍她肩:“做人总得留一手。”
其实算不上什么,不过多一个心眼。
“伯父伯母放心,我的人一直跟着,若五妹妹只是想与潘五郎将事情说清楚,他们不会阻挠,可一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立马将她绑回来。”容大郎还在琢磨呢,容枝意便想趁这个机会与他将话说清楚:“大伯父,意儿有话想与您单独说说。”
避开众人,将他引至一旁:“您方才也说了,近来朝堂动荡不已。武安侯、济阴郡王、康王和惠国长公主四股势力抱作一团,想与表哥一决高下。咱们家,大伯母是侯夫人的娘家人,阿姝嫁的魏国公府两边都不敢得罪,而我身份又特殊。大伯父,您一直以来夹在其间,若有一日两边力量交锋,您会如何选择?”
魏国公府摇摆不定,既是召王的舅家,又是康王妃妹妹的夫家,既娶了金乡县主为世子夫人,又把陈璟然嫁给了奉节郡王。可以说不论谁输谁赢,都能保陈家在长安的地位屹立不倒。
容大郎根本没想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场面下问出这个问题,虽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此事从来不是单看亲缘的。”他答道,“我身为国子博士,自然只看上位之人能否为天下百姓谋福,为天下学子谋益。”
在这跟她糊弄什么,赵谚就赵谚,赵诚就赵诚,摊牌了说不行吗?
“可事实如此,便是您不愿参与朝堂纠纷,咱们也身不由己。”容枝意忽然觉得与他说了也是白说:“也罢,如那一日真的到来,大伯父不必管我生死,只需尽快带全府上下人回洛阳老宅,方能逃过一劫。”
“你再如何也是容家女儿,我怎能不管你?”
容枝意笑了笑,她去杭州待了三年,没见他来过一封书信,如今倒记起她是容家女儿了。她大伯父这人,做国子博士的确尽心尽力,可家务事,当真是办得一团糟。
“多谢大伯父关怀,可我不需要,管与不管的,又有何分别。”她冷冷抬眸,“请大伯父谨记,日后我在身为容家女儿的同时,更是无可置疑的赵家儿媳。”
容大郎被她这幅冷漠和略带嘲讽的样子吓得咽了咽口水。分明她幼时,比起谁都更加天真烂漫讨人喜欢,见到他也总是笑容可掬地喊他大伯父,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给他行礼,动作滑稽又可爱。可细细回想,自从杭州回来后,她表面上恭敬有礼,实则冷淡疏远,与他们貌合神离,而导致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放任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在饱尝丧父丧母的苦楚后还要背井离乡,连半分的关怀与宽慰都没有给过她。
所以她宁愿选择为赵谚赵珩去死,也不愿苟活在容府的羽翼之下。
他终于意识到错处,泄气般垂头:“是大伯父对不住你。”
“未曾。爷娘的死也不是您能做的主。倒是如今的事,只有您能做主。大伯父,意儿实话与您说了,河西县伯府门风不正,潘五郎品行不端,绝非良婿。我将五妹妹给您带回来,想要如何处置都是咱们家事,但潘五郎呢?是就此放过了他,还是向他和潘家讨个说法,这可都看您了。”
说白了,自家人不争气,骂几句都没事,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容媱再不济也无法掩盖潘五郎是个渣渣的事实,她欺负容家人到这份上,她绝不能放过他。
“有我的人在,他暂且没有机会对五妹妹做什么,但难保心里有这个想法。大伯父,我倒想与您问个清楚,您这女儿,究竟打算嫁还是不嫁呢?”
原本大不了去县伯府上说亲,使些计策逼得人家同意,可如今这门亲事,她是不愿成的。
“绝不能嫁。”容茂仁撑着手从地上站起,身旁朱氏和容姝见状赶忙上前搀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尚未成婚便敢这般羞辱五妹妹,全然不将我容家放在眼里,成婚了恐怕还要变本加厉,打死他也不会对五妹妹好的。”
这话是没错的,容媱嫁给潘五郎,是只有弊没有利的事。但感情是能用来衡量利弊得吗?显然不是,容枝意最怕的便是她五妹妹对潘五郎是真心,那她可真的就要棒打鸳鸯了。
“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照二哥哥这么说,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容姝实在讨厌小五,恨不得她能立马在容家消失,“照我看,就嫁过去得了,反正她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吃过苦头自己想通了,大不了去谈和离呗,最多白送人家一份嫁妆,左右我们家姑娘就算二婚也不会嫁得比别家差了。”
“呸!”朱氏瞪她,“说出这样的话,你多大脸啊?她只要和离,你和你六妹妹,再到五叔家的念归,但凡姓容的姑娘,都得被人指着鼻子议论。”
这倒是,本就过得艰难了,容姝闭嘴不再插话。
“这死丫头!干脆别回来了!跟男人死在外面算了!”众人纠结不已时,朱氏已率先一下将气全撒在了小五身上,抬手拔了护卫的剑,喊住蒋枞,“由你引路,我亲去找她!见到她便一剑捅死她!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家里几个姑娘都被她连累了,还活着做什么!”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关媱姐儿的事啊!”姓金的姨娘早早就被叫过来了,还跪在院子外头,朱氏才出去,哭喊着跪爬了一路抱住她大腿,踢都踢不走。
朱氏气得拿剑指她:“你也知道是你的错!人家曾姨娘养的小六,老实本分,再看看你养的好姑娘,枉我还觉得你担得起事儿,有几分稳重,放手让你自己养孩子,怎么就把好好的姑娘养成这样了!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犯贱收了你!”
“便将他潘五郎一道绑回来吧!仔细盘问了,也能让五妹妹将他看个清楚,好死了这条心。三妹妹,你的人可办得到?”容茂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整个容府的主子、家丁都愣住了。
唯有容枝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她这二哥哥骨子里头还挺护短硬气的。容茂仁难得做这样的主,容枝意愿意帮他一把:“蒋枞,就照你这位亲传弟子说的做吧,将潘五郎五花大绑套上麻袋,一炷香时日够不够?”
蒋枞这可来劲了,自打跟着容枝意,除了去难江那回,再也没做过这么刺激的活计了!
对付河西县伯府,都没什么值得她迂回婉转费尽心思的。上回在侯府小树林他们那样对嘉夕,早在当时她想把人抹了脖子一干二净了!现下又撞上她,就是那潘五郎自个运道不好。
当潘五郎被捂着眼倒吊着绑进正厅,容枝意便再未想过这些后顾之忧了,只见他浑身横肉因挣扎而颤抖,却如何都挣不开繁复的绳索,鼻孔上还插了两根大葱,张嘴闭嘴地哈着气,偶尔夹杂着呜咽声,像只待宰的乌金。
报仇,果真是越早越爽。
最先发话的是容茂仁,瞥了一眼浑身横肉的潘五郎:“先将他带下去,关在柴房听候发落,到底是县伯府郎君,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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