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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社鼠城狐,如火如荼 (第2/2页)

张四维摇了摇头,接上马自强方才的话:“陛下肩负天下,着眼九州,内阁之中谁进谁退,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挫折使人成长。

在舅父入京后,张四维终于受到了人生中仅有的挫败。

从先前日讲时,当面对皇帝失礼,到如今哪怕在私下时,他也言行谨慎。

马自强仍在咀嚼张四维的诗,除了其中的失意,却也品出了其中坚定不移,要登临内阁的志向。

心中暗自摇头,有这份心,也难怪要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将改制宗室之事挡回去了。

他斟酌一番,将话题拉回正途,不着痕迹提起今日礼部挡回去的议:“陛下圣心独断,自然不是我们应该置喙的。”

“不过……就怕有奸佞在朝,顺耳的话听习惯了,让陛下听不得谏言。”

“尤其今日宗室改制的事,未能如陛下的愿,恐怕难免有小人进谗言。”

马自强多少有些不满,毕竟这种事,一个不好就要得罪皇帝。

彼时他为了团结,附从了张四维,这时候自然要问个说法。

张四维对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心领神会。

换做以往,他可能还会敷衍一二。

但如今,张四维却是从皇帝身上学到,对待党羽,该是何种态度。

他看向马自强,语气极为诚恳:“体乾不必担忧,陛下仁德明睿,当不受谗言所惑。”

“陛下自登极以来,知人善任,恰如其分,无论徐阶、高拱,亦或是我舅父,都是用人不疑。”

徐阶、高拱都没事,怕什么?

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算是摸到门路了。

他舅父为什么能入阁?不就是因为皇帝需要用王崇古整饬兵备?

只要有用处,皇帝就不会感情用事,“受到小人蛊惑”。

他张四维要是不偶尔闹一闹,皇帝恐怕还会觉得他无足轻重。

要知道,他才是晋商的大掌柜!不是王崇古!

他张四维父亲、叔父,都是豪商,母族背后,是沈江等富商。

妻族背后同样是巨商——妻父王恩与妻兄王诲。

除了族亲,还有姻亲。

二弟张四端娶商人李季之女,五弟先娶商人王寅之女,后娶商人范世逵之女。

其余的好友、同窗、发小,数都数不过来。

富商韩玻之子、高拱门生韩楫,与他“离经考业,朝夕亹亹”。

巨富徐经,是他的发小,“自余为诸生,与公子(徐)经游”。

张四维是几十个商行推出来的大掌柜,哪怕王崇古入了内阁也取代不了!

解池的盐,潞安府的绸,全都得从他手里过。

整个三晋的煤、米、茶,都在他的协调运作之下。

富国、丰国、大通、润国、益国五个冶铁所,所出铁课,每年都他张四维主持瓜分,才轮到朝廷来收缴。

整个三晋的商业,就是他张四维的后花园!

可以说,与俺答汗的互市,没有他点头,就别想开起来!

他这个份量,与皇帝拉扯一二,算得了什么大事?

看看那申时行。

自从申侍郎掌吏部之后,已经数次朦胧推升了——皇帝前脚将人贬斥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人还没走,吏部旋即又将人升迁,多是到南直隶躲躲风头,品阶都不改。

朦胧推升,向来是文臣对付皇帝无端贬斥的利器,也是展现度量,市恩群小的常见手段。

张居正说了申时行几次,都被他糊弄了过去。

皇帝后来忍不住发牢骚,亲自出面,让申时行收敛一点。

申时行满口答应,转头不还是照旧?

既然申时行背靠南直隶乡党有这个份量,他张四维领衔晋党,自然也该有。

只有他闹了别扭,皇帝才会想起他的份量,对他略作安抚。

只有他不时跺脚,晋党的官吏,才会仔细看看谁是地龙。

马自强不置可否。

谁还没个揣摩帝心的时候。

表面上看,皇帝颇为早慧,也不轻易以喜恶影响国事。

但皇帝终究是皇帝,要是产生幻觉,觉得皇帝一定会守规矩,早晚是要吃亏的。

不是谁都能拿高拱徐阶做比的。

况且,湖广的事,本来就引得皇帝怒火中烧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改制宗室的议,却被礼部挡住了,保不齐被暗暗记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算账。

马自强坚持己见:“就怕来回讨论,耽搁了湖广的正事。”

他说的含蓄,其实就是让张四维适可而止。

张四维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

显然还是能听进去马自强的劝。

旋即,他又忍不住笑了笑,说了句题外话:“依我看,湖广的事,恐怕没这么快能收尾。”

马自强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四维摇头不语。

他手上有商行,下沉更深,推演局势,也多些线索。

不过,都不关他的事。

最好是闹久点,宗室问题多多,礼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是。

……

湖广布政司,长沙府。

长沙作为湖广大府,一地精华,引得周边不少大户,都在府城内置办了房宅。

富户士绅也分底蕴。

底蕴差的,只能举家搬迁,做个光鲜的府城人上人。

底蕴深厚的,便是城内有房,城外有田庄坞堡。

可惜,近日确实遇到了煞星。

锦衣卫犁地犁过来了。

朱时泰今日,就刚刚攻陷一处田庄坞堡,杀了不少人——别的大户也就罢了,还能申辩一二,但这种一面做乡贤善人,偶尔兼职匪盗的大户,向来是就地格杀的。

朱时泰随意踢开挡在脚边的尸体,将靴子在地上跐了两下,磨去脚底的血迹。

又在庄子里走了一圈,检查有没有有名有姓的漏网之鱼。

“大人,里面还有个活的!”

一名百户官,从房间里,拽出来一个半大少年。

朱时泰摆了摆手:“绞了。”

没有兵甲,自然犯不着见血。

他正为自己的仁慈感到自我满足,忽然想起什么。

回头有吩咐道:“他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弟弟或者哥哥之类的人,故意被发现的,伱再仔细搜搜刚才的地方。”

出门在外,锻炼要有锻炼的样子。

话本里这种情节老多了,自己可不得小心点。

自家老爹拿命求来的差使,他没有别的顾及,只想把差使办彻底些。

好歹不能让老人家走的时候还最后数落自己一顿。

又过了小半日,任由锦衣卫各自搜刮了些财物在怀里——京爷外出公干,不就是奔着这事来的吗?

完事后,众人才出了坞堡,重新集结,准备打道回程。

朱时泰正要翻身上马。

就见一名锦衣卫迎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是自家老爹近卫。

朱时泰有些不安地高声喊道:“什么事!?”

那锦衣卫急促归急促,却没乱了方寸。

走到近处才气喘吁吁:“世子!国公说湖广局势有变,让您尽快回去!”

朱时泰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爹病重猝死了。

他翻身上马,随意问道:“没跟你说什么事?”

那锦衣卫贴近朱时泰鞍前,悄声道:“掌荆藩泰宁王恐惧钦差,畏罪自焚了!”

“如今湖广无论官场,还是宗藩,都为之震动!”

“岷王府蠢蠢不安,吉王府惶惶失措……”

“国公担忧他们失去理识,做出不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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