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前奏33 (第2/2页)
“我能做到,但我必须到海里去。”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电劈下,轰然巨响砸落耳畔,不用看也知道外面那翻江倒海的景象,这艘船从刚才开始便抛锚在此,如同一只困兽。
艾瑞克轻笑了一下,笑容消失后神情却更加冰冷,“你能做到?你能憋气多久?你的最佳游泳记录又是多少?”
爱丽丝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并非没有,但说出来不会好听……“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说你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有,弃船逃生。这艘轮船上配备了足够的救生艇,可以让所有人离开。”
爱丽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明知道这不现实,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可以操纵快艇到附近的岛屿上避过这一晚,但普通人根本无法在暴风雨中逃生。
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只能活下来他们两个人。
她轻声道:“我想试一试。”
他几乎要讥笑出来:“你想当英雄?”
“不,艾瑞克。”她缓缓地摇着头,“我们不会是英雄,永远都不会。”
此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应该是船员要去甲板上查看情况,爱丽丝立即道:“没时间了,相信我。”她说完就挣脱出来,快速跑上了最后一层楼梯。
呼啸的风声一瞬清晰又转而低了下去,那是因为大门被打开后又被关上了。
她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艾瑞克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随即转身离去了。
……
距离触礁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船长控制室内的氛围已归于平静,寥寥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船头开始倾斜,无力回天。
船长抬手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悲戚,终于沧桑道:“通
。知乘客,弃船逃生。”
弃船是真但何来逃生?暴风骤雨仍在,区区救生艇又能支撑多久?横竖都是一死,不过是在最后选一个死法罢了。
“船……船长。”
一声惊慌不已的呼喊自站在仪表前的船员口中而出,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才敢确定,扭头冲着船长大喊道:“船长,水位在下降!”
“你在胡说什么?”
船长顿时蹙眉,他是觉得这个船员是惧怕死亡所以发了疯产生幻觉,可他仍在大喊:“是真的!是真的!”
他只能快步走过去掰开他的肩膀:“别再胡说八道,快去疏散……”
话音戛然而止,一直都无比镇静的男人此时呆愣在了那里,口中喃喃着:“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仪器坏了?他猛然惊醒,疯狂的冲出了大门,他要亲眼去认证!
其实何必如此麻烦,就在他离开五分钟后,操作室内的船员已经确认了——船身不再继续倾斜,吃水线正在上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们得救了。
……
“哈利路亚!”
“感谢上帝!”
爱丽丝一边走一边像拧毛巾一样拧着自己的头发,她真该庆幸这一路走过来没遇到过几个人,能轻松避开他们的视线,否则就她现在这副落汤鸡一样的尊容如果被人看见那她很可能考虑杀人灭口的。
她抹了一把脸,妆肯定是早就掉了,被海浪冲刷了将近二十分钟,就算是用油漆画的也该……那好像还真不一定?
她摇了摇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欢呼声从门的另一边传来,那里就是船长控制室,她来这一趟就是想确认一下结果,既然已经成功那她也没必要再进去了,随即转身原路返回。
“感谢上帝吗……”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随便感谢谁,上帝就上帝吧,想当初她也没少对他老人家竖中指,如今也算是相互抵消了。
“以后我们就没有相欠了。”她甚是无聊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走廊内依旧灯火通明,只有她的脚步留下一串水迹,走了几步后她又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话说先前的异状已经引起了一部分乘客的怀疑,但在产生躁动前船长便站出来将情况说明——触礁是真,但邮轮一定不会沉没,现在只等暴风雨过去后发射信号弹等待救援。
其实就算无人救援也无所谓,船身的破洞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艘船本身的性能又没有损伤多严重,它依旧可以航行,只是船长的心里十分不安——这件事太邪门了。
当然,他想要的真相永远也不会浮现,直到很多年后他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当变种人的存在被全世界所知时他才恍若隔世般明白了什么,只是到那时他已记不得那个擦身而过的脸孔了……
……
要说这船舱内的空间不仅大而且构造复杂,如果按爱丽丝平常的速度那从船尾走到船头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越往前走外面的人就越多,那些安下心来的乘客们已经开始在找乐子了,所以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躲避了。
潮湿的头发就这么披着,外衣早就被她脱下来扔了,此时她身上就剩下一层湿透了的单衣贴在身上,不过她这身材就算湿身也没什么好看的,诱惑是肯定没有,狼狈倒是一身都是。
而她还这么巧遇到了一个熟人——
田村正和没有对她犀利的造型评头论足,他像平常一样跟她打着招呼,还贴心的提示了一下:“刚才你的伴侣正在焦急的寻找你。”
爱丽丝当然知道艾瑞克口中的那个日本人就是他,“嗯……我见到他了。”
“但是你们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田村正和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也许你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当然,我正要去找他。”
“那就不打扰你了。”
爱丽丝再次迈开脚步,与黑头发的男人擦肩而过,在这短短的片刻听他低声感叹道:“逃过一劫真是幸运啊,这样恶劣的天气还要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眼睛一瞬微微睁大,随即轻松的笑了笑,“是啊。”
田村正和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总是藏起真实情绪的男人此刻却发自内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著名的虚拟侦探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
爱丽丝并没有回到房间,她知道艾瑞克一定不会在那里,一路上慢悠悠的走来时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所以直接去了顶层的酒吧,这是轮船上最受欢迎的一个地方,因为它的一整侧外墙都是透明的玻璃,无论坐在哪个位置都能看见墙外广阔的海景。
因为突发意外所以连酒保都暂时休息的酒吧里不应该有客人,但在那玻璃窗后的高脚椅上却坐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体背对着她,但她的脚步声如此明显,总该能听得到,听不到也没关系,她开口就是了:“介意帮我倒杯酒吗?”
男人很不给面子的无视了她的话,起身欲离去。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摇晃起来,爱丽丝踉跄之际被人一把揽住了腰间,她抬眼向旁边看去,海面上掀起的巨大的风浪顷刻砸了过来,而她的头被人一瞬按住遮挡了视线——
什么也没有发生,玻璃没碎……
然而本来明亮的酒吧内突然一片黑暗。
可能是哪里的电线出故障了……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后颈与腰间仍被人紧紧的攥着,男人下意识的护在了她身前,尽管如果玻璃真的破碎的话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可她的心中还是出现一种古怪的感觉,又酸又胀,像是一瞬间被塞进了很多东西。
男人松手之际她侧头贴上了他的胸腹,双手附上了他的腰间。
走廊里的灯光微微照亮了这里,但还不足以让人看清近在咫尺之人的神情,那便不看了。
当双眼失去作用之时,身体的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起来,海浪没有再袭来,一片寂静中他们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轻缓而压抑的——
“我第一次坐船时被特工追捕,而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摆脱他们的方式就是杀人。”
她低低的说着,听不出悲喜,却又有点疲惫似的。
“当我第二次坐船是在逃离关押我的基地之后,在加勒比海上却遭遇了海盗,我漠视着海盗与水手互相厮杀,在最后清理了剩余的海盗也灭口了水手,因为我不能暴露身份。”
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是我第三次坐船,结果……船要沉了。但至少这一次我不用再杀人了。”
艾瑞克终于开口了,带着明显酒气的话语理所当然的有一点失控——
“所以你厌恶着……对吗?”
“厌恶?怎么会呢……那我最讨厌的人岂不是我自己?”爱丽丝轻轻勾了下嘴角,继而轻声说道:“杀了就杀了,有些人注定活不成,你为仇恨、我为自保,如果时间能倒流,让我回到当初,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只是也有些人命不该绝,我可以救他们也就救了,不为什么,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没有勋章,什么也没有再好不过。”
同样……也没有背叛。
她的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你真觉得我要当英雄?也许是可以当一瞬间的英雄,然后在危机消除后被人推上火刑架审判,中世纪时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所谓的巫女的。”
人们因未知而恐惧、因恐惧而憎恨、因憎恨而消灭异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我知道……”他的一只手攀上她的肩膀,手指逐渐用了力气,“但这不值得让你去冒险。”
他并非介意去救那些人——如果那只是举手之劳。
但赌注不该是他所爱的人的生命。
她想说其实没那么严重,她知道自己憋气只能坚持三分钟所以戴了氧气面罩,但海里的风浪实在是太大了,差一点她就被冲走……算了,还是不说了。
“我们不是也在船上,如果船沉了,荒岛求生可不好玩儿。”她想象那场景还有点好笑,“下一次……”
艾瑞克推着她的肩膀,分离了这个拥抱,他微微低着头看向她,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她微微发亮的眼睛。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她的尾音被埋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
爱丽丝的一只手被人握着,另一只手则拿了一瓶威士忌,这是她在酒吧里顺的,喝个不省人事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应该就能雨过天晴了。
从酒吧到位于四层的房间没有多远的路程,但就是那么恰巧,她又遇上了黑发的男人——
艾瑞克就差把“怎么又是你”写在脸上了,他的情绪过于外露,这可不太礼貌,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田村正和作为侦探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还是不卑不亢的跟他们打了招呼,还解释了自己其实就住在这一层,甚至还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邀请他们去日本做客。
当然被艾瑞克一口回绝了。
黑发的男人露出了意味深长微笑,还是很有礼貌的感叹道:“先前您说自己找不到未婚妻时我也十分担心,如今见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Excuseme……?”爱丽丝看向身侧的男人,满眼都是‘风太大我没听清,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的茫然,但她好歹给了他面子,没当着人家的面问出来。
所以在回到房间后她失笑道:“未婚妻?”
他没理她,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而她反而笑得更过分了,“让我猜猜他是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你?总不能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说了什么?说她美丽说她特别说她与众不同……本来这也没什么,但那时候他正在情绪上,越听越来气——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别人的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爱丽丝无奈的摇头,“你知道田村先生是一名侦探吗?这样即兴的谎言他一眼就能看穿。”
虽然看穿了也没什么,但为了这点事争风吃醋幼不幼稚,连带着她好像也很幼稚。
“那就让它不再是谎言。”
一声低语,一个温热的手掌抚向她的耳后,稍稍用力——
香草的气息弥漫在醇厚的酒气之中,朦胧着这一晚的意乱神迷。
。